谨以此书献给新冠患者、亲属、抗疫人员，愿人们再也不要遭遇疫情。

春风吹又生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作者  孟德祥云  

         校正  火兆龙

第十二章

至意深心　　至精至微手术室

大孝厚悌  　劳心费神重病床

８月２７日早上，尤守茹护士给病号们扎完液体后，又来到第六病室，要求董相生继续灌肠，不能进食。到了１１点钟，董相生躺在病床上，眼睛看着天花板，电视里播放着新闻，现在真是视而不见。耳朵听着天籁的声音，尽管电视机音量放的很大，现在真是听而不闻。头脑思而不乱，静静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：

从住院到现在，每天除了吃医生开的是甲硝锉片，链霉素这些基本的药物之外，就是做各种各样的检查，检查完毕，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，无聊时到各个楼道看看。２２日下午，董相生给护士请了假，乘１７路车到董善建所租的房子，做饭、吃饭、做短暂的停留。并告诉董善建，医生说做手术会使身体虚弱，所以得补补身体，鱼汤、鸡汤最好。然后返回医院。２３日中午董善建和女友刘佛聚骑电动车跑了几个‘大张’连锁店，才买到认为最好的鱼，熬好鱼汤带到医院让董相生喝，而他们却吃面条。２４日由于做ＣＴ检查，所以早上不能进食，待做完检查已经是１２点多了。现在董相生是饥肠辘辘，饥饿难耐。董善建骑电动车带着董相生回家，想顺路到‘大张’连锁店买鸡翅，以为很快就会赶到家。谁知事与愿违，去了两个菜店都没有合适的，董相生本来心情不好，再加上饥饿，于是肝火上升，两眼圆睁，脸部肌肉不停颤抖，说话嗓门也大：“不买鸡翅不行吗？”

董善建笑脸相迎：“我想给你补补身子，前面就是菜店，马上就好。”

董相生这才感觉到自己又发无名火，很不应该，于是降低音调，轻声说：“买不到算了，咱回家。”

“坚持一会儿，马上就到菜店，一定能买到。”

果不其然，到了这个菜店顺利买到了鸡翅。

回到家，刘佛聚急忙淘洗蒸煮，安排午饭。人常说，百善孝为先，这不是明证么？

董相生躺在床上，一会儿想想这，一会儿想想那，有时他也不知道他想了些什么。

下午２点钟，病房只剩下董相生一人，这时一位５０多岁，身穿绿色服装的人，好像是急诊科的医护人员，拉着推车走进第六病室：“你是董相生老师吧，来，躺在推车上，开始做手术了。”

董相生：“不用躺在车上，不就是到二楼么？咱走下去。”

“哎，这是医院的规定，躺上吧。”

董相生无奈只好躺在车上，乘电梯来到二楼的楼梯口。这时换了一位护士推车，推到进手术室前。接着又换了一位护士推车进手术室，而这位护士，戴着口罩，穿着绿色工作服，戴着眼镜，根本看不清脸。手术台前医生和护士都穿着绿色的工作服，护士把董相生送上手术台，董相生由于平躺，所以只能看到无影灯，麻醉师吕跃景医生来到手术台前问道：“董老师，你是乡阳镇一中教物理的？”

董相生很高兴：“是的。”

麻醉师吕跃景医生“那你认识平阳镇物理教师郑密远么？噢，你是不是８５年在我们平阳镇上过示范课？”

董相生：“是的，当时我讲的是光的折射。”

麻醉师吕跃景医生：“我当时还是学生，你还提问过我呢！”董相生：“是么？……”

这时气管内插管静脉全身麻醉起了作用，董相生像熟睡了一样，什么也不知道。这时陈富命主任；王虚继主任、张静笃医师。和实习研究生王贵根、麻醉师吕跃景，秦知荣护士长在无影灯下，开始紧张的手术工作。

今天下午二楼１２个手术室几乎都在做手术。二楼的楼梯口有一排座椅，已经坐满了人，不少人站在楼梯口，这些家属都焦急等待着亲人平安归来。家属们有的念经求佛，求菩萨保佑亲人平安，阿弥陀佛声不断；有的不停祷告，求主恩赐，阿门声不停；有的两眼微闭，口中念念有词，真主保佑声不断。有的自己抽签算卦亲人的安危，希望是上上签；有的在不停地走动，你看，走过来是六步，走过去是六步，不知走了多少遍；有的欲悲无泪，欲哭无声，阴云布满了他们的脸庞；有的焦急万分，反反复复地看着手机上的时间，一遍，一遍，又一遍。

董善建、董善宝兄弟二人无奈地加入他们的行列，兄弟二人焦急走来走去，董善建拿着手机看着时间一秒一秒度过。半小时过去了，不见病人出来；又半小时过去了，还是不见病人出来；一小时过去了，仍然不见病人出来；又一小时过去了，怎么还不见病人出来。四个小时过去了，楼门终于打开了，护士推出一个病号，家属们围了上来，都想看看是不是自己的亲人。护士通知家属和病号返回病房，其余的家属有在焦急等待。五个小时过去了，又走了几个病号，五个半小时过去了，楼门再次被打开，焦急的董善建迎了上去，这时实习研究生王贵根端出了一盆由消毒水、药物溶液、血水的混合液体，准备倒掉，董善建：“手术还没有结束？”

王贵根：“还需半个多小时，看，你爸的病根就在这盆里。”董善建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一盆血水，这一看吓了一大跳。若干年后，董善建还记得那恐怖的镜头。终生都难以抹去。

这时，董善建的几个同事来帮忙，又等待将近半个小时，手术时间整整过去了５小时４５分钟，实习研究生王贵根、秦知荣护士长才把董相生推了出来，交给了董善建，董善宝。兄弟二人一看穿着病号服的老爸，脸色苍白，一动不动，身上插满了导尿管、氧气管、胃肠减压管、胸腔闭式引流管、腹腔引流管等等。顿时心里感到难受。这时董善建的几个帮忙的老师赶来，众人把董相生推回病房。七手八脚合力轻轻抬着放在病床上。王贵根、秦知荣护士长交待：“手术非常成功，顺利。要注意从现在开始，不能进食、不能喝水，家属要２４小时值班，不能马虎。要用笔记录仪表中数据，医生和护士要随时查看，有什么问题及时与医生或护士联系。”

当晚，董善建先值班，把买来的凉席铺在病房的地面上，让董善宝先睡在凉席上，讲好明天早上５点钟接班。董善建开始值班，，每隔２小时观察和记录尿量及尿液性质，以利早日发现尿路感染、早期治疗。　对于胃管、尿管、氧气管、腹腔引流管等保持管道的正确方位，保持晓畅，同样每隔２小时需观察和记录好各管道的引流量、色彩。不困时坐在床边看看《基督山伯爵》一书。困了，到病房走走。夜半时分，万籁俱寂，董善建放下书，努力地睁开眼，不停地打着哈欠，睡意不停地袭击者他，无奈再次在病房走走、转转。相信冲破黎明前的黑暗，就是光明。相信当事情快要完成的时候，也像开始时那样慎重、坚持，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，如果不坚持，那么总会在快要成功时失败。终于度过了难熬的时间，竟然睡意全无，真是一夜未眠。

早上５点多董善宝醒了，洗了洗脸，回到病床边。看到老爸麻醉后开始清醒，董相生努力地睁开眼，感觉眼皮似有千斤重，困乏难以形容，他艰难地，一点一点睁开眼，看到董善建、董善宝兄弟二人，他感到一丝欣慰，心里感到非常踏实。噢！自己还在人世间，心里总想对他们说些什么，无奈太乏，太累、太渴了，想说也说不出来。他看到了白色的墙壁，这才明白，这是在医院。他看到了放在身边的医用器械，心里明白，噢，我是病人。

“醒了！醒了！”兄弟二人不约而同喊出，董善建弯腰正对着老爸的脸部，看到了老爸的眼眶里含着硕大的、晶莹的眼泪，好像在告诉，对不起儿女，董善建急忙用毛巾把眼泪檫去。

停了几分钟，董相生又睡着了，董善宝对董善建说道：“哥，咱爸醒了，善渊明天就来了，你先去睡一会儿。我今天下午准备到学校办理请假手续，明天就返回。”

董善建：“行，我马上打电话告诉舅舅，手术非常成功，让他把咱爸的病情告诉咱妈，还要打电话告诉善渊手术非常顺利、再给相成大伯，赵以灵校长打电话，告诉他们手术非常好，让他们放心。”

第十三章

泣鬼泣神　闻君病讯断柔肠

哭天哭地  心乱眼花破情肝

２８日早上８点钟，董相生又醒了，由于是一级护理，重症监护，这时，尤守茹护士秦知荣护士长又都来了，秦知荣护士长对董善建小声说道：“昨天手术历时６小时，出血４００毫升，排尿１０００毫升，为病人输注红细胞，输体液２０００毫升，手术非常成功，但今天要继续为病人输液，还有雾化。”转过身来对董相生大声说道：“董老师，你的手术非常成功，给你输输液就好了。”

董相生想说却说不出来，想抬起手都抬不起来。想睁开眼都非常困难，这才感觉到浑身疼痛。浑身不自在。心想；“这病怎么发生在我身上？能不能治好？今后怎么生活？”

护士为董相生输完了头孢哌酮舒巴坦钠，再输泮托拉唑，去掉甲硝唑的液体瓶，换上氯化钾的液体，又输复方氨基酸……。一瓶又一瓶，从早上９点开始一下子输到晚上１２点半才结束。一共输了１１瓶。天哪！一般人如何受的了？

这一天，董相生不能側睡，不能翻身，睡在床上非常困难；这一天，董相生不能吃，不能喝，雾化吸入都非常困难；这一天，董相生不能坐，不能动，连手想拔掉管道的力气都非常困难；这一天，董善建吃不成，睡不成，看上去一下子消瘦了许多，由于熬眼，眼睛布满了血丝，但坚信的目光时刻注视着老爸，给人以力量；这一天，善宝的记录、观察丝毫不敢马虎，，看上去一下子成熟了许多，由于劳累，眼眶好像有些凸显，但必胜目光时刻注视着老爸，给人以希望。

在钟灵市乡阳镇钱家庄，张山知正在苹果园锄地，前几天他已经知道姐夫的病，姐姐有轻微的精神病，一旦知道姐夫的病，她如何能经受住这么沉重的打击？真叫人担心！这几天，姐夫和外甥从郑州到洛阳，住院检查、诊断，还不知道昨天的手术怎样？身体能不能受得了？两个外甥还在求学，姐姐家的钱都花在供大学生身上，家里又没有钱，这病如何看得起？外甥还小，没有经历过这样大的事情，遇到这样突发事件，该如何安排？真是天有不测风云，人有旦夕祸福。好好地日子竟摊上这事。你说急人不急人？

张山知心神不定，一会东张张，一会西望望。一会把锄当拐杖，一会把锄横放在地上。突然手机响了：“喂，是善建啊，手术非常成功，手术做了几个小时？６个啊，到你家去啊，告诉你妈啊，知道，保护好你妈啊，你不用担心，你舅奶在你家呢，我下午去，行，照顾好你爸。”

虽然过了处暑，天气依然炎热，这早晨就显得分外闷热，一丝风也没有，一直到下午，张山知才骑上自行车去姐姐家。

张梅枝也正在门前的苹果园锄地，她这几天心里总是不踏实，右眼皮不时的跳，这不是好征兆。虽然天气炎热，午休她又睡不着，所以才在门前地苹果园锄地。

屈指数来相生走了已经８天时间了，也不给我打电话，做痔疮手术还值得去洛阳，小题大做，一定是懒得怕干活，不对！不对！细细想来，有许多诧异：相生临走时，为什么到我跟前特别好？那眼神为什么游离？相生临走时对我说：“你要坚强，不管遇到什么困难，要把两个孩子供出来，要让三个孩子成家，我病看好了，就回来”，这话耐人寻味。善宝这几天前后不离我，尽说宽心话，说好的９月开学，怎么前天非要走不可？家族的人这几天到我跟前特别好，好像有什么事瞒着我。山知过去不常来，怎么这几天来的特别频繁？像是有什么大事。

起风了！起风了！你看这鬼天气，风来的这么突然，一股旋风把地上的树叶旋的好高，好像一个擎天柱一样，高速旋转着，发出怪怪的叫声，迅速向张梅枝扑来，躲都躲不及，旋风吹散了张梅枝的头发，惊的一身冷汗。一霎时，狂风大作，狂风把黄土高高扬起，遮天蔽日。风越来越大，电线发出了毛骨悚然的叫声，苹果树枝随风一边倒已经到了极限，再用力，树枝就会折断.风把西边一大片墨染似的云快速吹了过来.这时天昏地暗，给人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。

张梅枝觉得晦气，索性把锄往地上一扔，不干了，回家。刚到家就见张山知骑车匆匆赶来，狂风也吹散了他的头发，满脸灰尘，满身尘土。张山知把自行车往院子一放，进的门来，张梅枝说道：“这么大的风，来，姐帮你把身上的土拍一拍。”

“不用了，我自己拍。”

“这么大的风，你来，有事吧？”

“我哥，我哥，他……”

“他怎么样？不是去做痔疮手术么？”

张梅枝给兄弟到了一碗开水，张山知又说道；“昨天的手术非常成功，但不是痔疮，是……”

“是什么？”说着，把碗递了过去。

“是肠癌！”

张梅枝一愣，‘咣当’，碗掉在地上，摔得粉碎，一碗水波在地上。室内静极了，好像时间都停滞了，过了一会儿，张梅枝突然大哭；“哎－　哎－　哎－哎啊！”一边哭一边夺门而出，在门前的地里狂奔，树枝挂散了她的头发，挂伤了她的脸，风呜呜咽咽不停地吹。

张山知在后边不顾一切去追，追上去死死拉着姐姐的胳膊，“姐，你怎么啦，怎么啦！”

“哎，哎……”

“姐，有委屈，你就哭出来。”

“我，我，我．．．怎么这么命苦啊！”说完嚎啕大哭，不知是哭声伴风声，还是风声伴哭声。

突然张梅枝一下子瘫倒在地，双手不停地拍打着大地，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：“苍天啊！我遭了什么孽？你要惩罚我！大地啊！我有什么罪？你要责罚我！天啊，你不公！地啊，你不平！”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张山知含着眼泪拉着姐姐的胳膊说：“姐，咱回家吧！你看这风多大，咱回家吧。”

“相生啊！你好狠心啊，大男子千斤重担你不担，睡在病床上，让我来担？你好狠毒啊，咱安稳的日子你不过，偏向医院去，相生啊！你有个三长两短，我可怎么办？”

“咱回家噢，咱回家噢，”张山知看到姐姐这个样子，两行眼泪顺颊而下，也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安慰姐姐。只好把姐姐架起来，送到家里，让她睡在床上。

老娘妈这才知道了这个消息，泣不成声说道：“我女儿命苦。”

说着又倒了半碗开水，端到女儿嘴边，想让女儿喝口水，不料张梅枝突然把碗打落在地上，水洒了一床，碗又被摔的粉碎，张梅枝哭着喊道：“我要去洛阳！我要去洛阳！”

张山知死死摁住姐姐：“你怎么不听话，咱明天去。”

张梅枝悲声大放：“相生啊，我指望咱白头到老，谁知道半路上你想把我抛，我指望家庭重担咱两挑，谁知道半路上你想搁挑，那时，你教学，我看你才华出众、年轻有为，能给我一辈子幸福，我才跟着你。谁知道８０年代，当民办教师，你不挣钱，你知道我娘儿几个怎么过？谁知道你为了当一个好教师，一年四季忙，我生孩子，你忙，我有病，你忙，孩子生病，你忙，忙忙忙，现如今你染病卧床，我还有什么希望？你　，你让我心疼让我恨……”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 　　　　

张山知好说歹说，再加上有几位邻居听到哭声，都来帮忙劝张梅枝，张山知答应明天早上一同去洛阳，张梅枝还是珠泪簌簌。            

风好像乏了困了，再也没有力气吹动了，风终于停。一切恢复了往日的宁静。虽然有风但没有下雨。傍晚时分，西边的天空出现了晚霞，阳光依旧照射着大地。明天一定是晴天。